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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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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答案

李思晚還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和名字早就傳到了大洋彼岸, 見他們這邊上菜,也有幾個臉皮厚的同學看熱鬧不嫌事大,湊過來他們這桌吃飯。

一開始, 李思晚還覺得同桌有其他人坐下挺好的,畢竟不會那麽尷尬。

但後來,隨著某人無視一切眼神的“獻殷勤”, 反而讓他吃個飯都有點坐立難安。

中學時期他和蘇煦相處過一段時間,每日見面,三餐基本上都在一起吃的, 時間長了, 蘇煦自然對他的口味多少有些了解。

李思晚自認為是個不挑食的,但他的飲食習慣也有偏好。

也不知道那個時候還是個初中生的蘇煦哪兒來這麽強的觀察力, 竟然把他喜歡的菜色都給記了下來。

雖然對於李思晚來說, 他不過是去系統空間走了一遭,可對於蘇煦他們來講,距離上次見面都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的時間, 這麽點兒雞毛蒜皮的事情, 蘇煦竟然全記得。

說不感動是假的,當年李思晚是真心把蘇煦當作了關系最好的朋友。

還有什麽是比好朋友記得你的喜好更令人高興的呢?

只是可惜,當年的靳書意不挑食,現在的李思晚卻有諸多忌口,這樣不能吃那樣吃不得的, 搞得原本色香味俱全的餐食缺胳膊少腿兒的,要不是莊園裏的廚師廚藝了得,這極具個人定制特色的食物, 還真不一定能做好吃。

就連同桌吃飯的其他人,都誇這菜色味道不錯, 還驚訝竟然有這種講究的做法。

實際上只有李思晚知道,不是做法講究,是因為他食物過敏,很多食材都不能放。

李思晚看到一桌子菜都是自己喜歡的,差點兒找不著地方下筷子。

蘇煦也不見外,自己都不急著吃,凈顧著給他投餵,李思晚都沒空去夾菜,這家夥就快給他把碗裝滿了。

但成年的李思晚食量甚至沒有當年還是中學生的靳書意大,那時候畢竟正值青春期發育,吃的是要多一些。而李思晚這風吹就倒的身體,確實吃不下多少。

“好了好了,我吃不下了。”李思晚小聲地說著,捉住了蘇煦的筷子。

他是真吃不下了,即使今天這頓飯全是他喜歡的菜,這幅身體的胃容量就這麽大點兒,他要是把碗裏的都吃完,恐怕又得撐出胃病來。

“那不吃了。”蘇煦也沒想到一個成年男性的食量能這麽小,但看李思晚後面吃東西都在味同嚼蠟地硬塞,就把李思晚的碗都給端走了。

剛還在糾結自己吃那麽點兒,在其他人眼中會不會顯得很矯情,莫名在這種地方又有點要面子的李思晚,對著空掉的碟子一楞。

這人怎麽還搶他的碗啊!

坐在他們對面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沒忍住笑出了聲。

蘇煦將他的碗放到一旁,這才開始吃飯。

這人的飲食習慣倒是和中學時期有一點兒差別的,不過吃東西的時候依舊是和記憶裏的一樣,慢條斯理的,跟油畫裏刻畫的貴公子似的,加上那副極美的容顏,就連吃飯都像是一場藝術表演。

李思晚坐在旁邊陪了會兒蘇煦,畢竟剛剛這人為了照顧他,自己都沒來得及吃,現在他抹抹嘴走人,總有種渣男的既視感。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李思晚有點兒無聊,就坐在旁邊看手機。

結果不看不知道,屏幕都還沒解鎖,上面那已經刷爆的信息就疊了個滿滿當當看不到頭。

李思晚再怎麽說也是個“白月光”,暗戀他的人不少,想結識他的人也很多。因此即使他是個不怎麽隨便加人聯系方式的性子,通訊錄裏面的人也不少。

但他對於大多數消息都愛答不理,甚至已讀不回,所以會找他聊天的人並不多。

可今天他什麽都沒做,甚至連那張自拍合照都沒發朋友圈——

李思晚現在這人設也不方便進行太多的社交,不然他要是天天秀自己在外面浪,被那個找替身的渣男看到,恐怕人設就要崩塌了。

因此即使現場的其他人都發了朋友圈,李思晚也還把照片捏著。

可他沒法,不代表他列表的其他人看不到。

不少把他認出來的、平時根本沒聯系的家夥直接找上門來和他套近乎。

還有說他是不是生分了、把自己屏蔽了之類的,因為沒刷到李思晚的朋友圈。

李思晚簡直八百張嘴都解釋不過來,幹脆直接擺爛,一個都不回覆了。

但他還是挨著消息列表看了一圈,確認自己有沒有錯過什麽重要的消息。

結果不確認還好,仔細一看,裏面竟然有某個渣男給他發來的消息。

李思晚有些好奇,沒忍住點開了未讀,上次的對話最後一條還是渣男給他發的。

當時李思晚還沒給渣男說自己家裏會破產的消息,只是茶裏茶氣地表示最近會很忙。

渣男同學也不愧是非常卑微的舔狗,即使看到李思晚出現在其他人的朋友圈姿勢親密,也並沒有責問,而是問他什麽時候回國,說他想他了,然後又說給他準備了禮物。

要不是知道這人背地裏早就找了個和他外貌有五六分相似的小男生,兩個人已經滾床上去了,李思晚或許真會被這態度給感動到。

他禮貌地回絕了禮物,依舊保持著高嶺之花的姿態,讓自己看上去還是那麽不好接近。

雖然這樣的行為在其他人眼中略微有點兒釣系就是了。但李思晚真的只是,單純的、不想收到這種渣男給他送的禮物,有點嫌臟。

一邊說想他,一邊又和別人翻雲覆雨麽?

光是想到渣男對著另一個人發.情的時候喊的是他的名字,他就覺得惡心。

但也不知道這種渣男是不是天生命賤,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被李思晚拒絕之後,非但沒生氣,還關心他什麽時候回國。

『我聽阿姨說你過幾天要回來,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接風宴,都是我們中學時候的同學,到時候過來聚一聚,好嗎?』

渣男對李思晚的態度,至少從表面上還是很尊重的。即使是已經將李思晚回國之後的行程都自作主張地安排好了,也要惺惺作態地在他面前放低姿態,好像當真對他多尊重似的。

李思晚看著消息差點兒冷笑出聲,這是什麽賽博朋克的大男子主義自認為式尊重啊。

不過宴會他還是得參加的,畢竟他要在上面打那個替身的臉,還要假裝受傷,將渣男騙去他那邊,給他那個晚幾分鐘送到醫院就愈合了的傷口看病。

神金。

黃金礦工都挖不出來這種神金劇情。

李思晚態度模棱兩可地應完消息之後,就退出了對話框,之後不論渣男給他發什麽消息他暫時都不會理了。

遙不可及的白月光人設就是這麽拿捏的,要是事事有回應,那就不是白月光,而是白飯粒了。

在釣完渣男的消息之後,李思晚也覺得心情不是那麽美好了。

他其實不是這樣的性格,但為了劇情,不得不這麽做。

李思晚放下手機,靠回椅背上,覺得有些心累。

尤其是想到後期劇情李家破產,他還得回去倒舔渣男,把臉伸給那個小替身打,他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心情不好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放下筷子的蘇煦看他總算忙完了手裏的事情,這才詢問他。

說起來……

李思晚忽然想到什麽。

蘇煦好像也有個白月光。

雖然是傳言,他也沒見過那些畫。

這個圈子裏,有時候流言只能信一半,有時候流言恐怕都是別有用心的人捏造的。

李思晚不確定蘇煦那個白月光是不是真的,但起碼,蘇煦沒有像這個世界的渣男主角攻一樣背地裏找個和白月光長得像的替身。

但是……

李思晚突然想到,他自己現在,何嘗又不是一種替身呢?

我替我自己是吧。

李思晚想到這個事兒,莫名就笑起來。

這張臉和蘇煦屬於同一款的清冷掛,但不同於蘇煦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李思晚的臉在清冷之中又中和了些古意溫柔,屬於第一眼沒有蘇煦那張臉那麽驚艷,但是越看越是好看的類型。

尤其是勾著眼尾笑起來的時候,那張臉上的清冷感就消失了,像是一朵綻放開的白色的花,即使花瓣沒有溫度,但依舊明艷瑰麗、暗香浮動,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擷。

“沒什麽,只是看到了好笑的事情。”李思晚笑著說道。

怎麽能不算好笑呢,我替我自己呢!

其實也不算替身,只不過蘇煦這小子把他認出來了而已。

他其實也有些好奇,蘇煦是怎麽能確定這麽……天方夜譚的事情的。

或許對方真是穿書局的一員吧。

李思晚想著,莫名又有兩分惆悵。他很想確認對方究竟有沒有被自己拖累。

而他這一連串的情緒變換,落在其他人眼裏,就變得有點兒像是強顏歡笑了。

誰都沒錯過李思晚的神色裏,最後定格的那一抹憂傷。

畢竟這樣一張臉,憂愁時候的情緒,是要比高興時更加明顯。

原本還想問他看到什麽事這麽開心的人紛紛閉上了嘴,既然李思晚和蘇煦關系這麽好,他們就不打算這時候出來找不痛快了。

而蘇煦自然也一樣,不過這人還要更體貼一些,似乎是看出來李思晚在擔心什麽,拉過他的手放在掌心,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仿佛在安慰他。

“沒事就好,如果有什麽一定和我說。”

面對如此細致入微的體貼,李思晚只覺得自己心裏頭更加過意不去了。

他對著人笑了笑:“好,一定和你說。”

今天晚上有空就把蘇煦拉出來問個清楚,不然他心裏頭總是堵著塊石頭似的,難受得喘不過來氣。

坐在餐桌對面的人看他們舉止這麽親密,全都露出了一副揶揄的表情,但是考慮著李思晚這個學弟臉皮好像很薄的樣子,所以只是帶著一臉姨母笑,沒有出聲調侃。

酒足飯飽之後,眾人在座位上休息了一小會兒,就又約著出門去玩了。

這莊園可供娛樂的項目還是挺多的,對什麽感興趣就去哪裏玩,等晚飯的點回來就行了。

李思晚上午去騎了馬,吃完飯竟然覺得有點兒困,他剛打了個呵欠,蘇煦就問他要不要去樓上午休一小會兒。

“這……”在年輕人之中好像有點格格不入的樣子。李思晚想。

別人都吃完午飯跟匹脫韁野馬似的出去消耗能量了,他卻跟個老年人似的回房間睡午覺,顯得他多柔弱似的。

實際上,李思晚這副身體的確不比同齡人那麽健康,稍微運動一下就累得犯困。

蘇煦大約是看出來他心動之中又帶了些猶豫,十分貼心地給他遞臺階。

“其實我也有些累了,打算去休息一會兒,樓上房間的被子昨天才曬過,蓋著應該會很舒服。”

被蘇煦這麽一誘.惑,尤其是李思晚本來就累得有些困了,便跟著蘇煦去了樓上的房間。

這座莊園的歷史有些久了,房間雖然都是近些年重新裝修的,但總浸著一股歷史歲月的味道。

蘇煦給他準備的是一個帶套間的臥室,兩邊的房間是相通的,聲音稍微大一點就能叫來隔壁的人。

大概是擔心李思晚在陌生的環境睡不安穩,蘇煦特意給他挑的這個房型。

“我就在隔壁房間休息,有什麽你喊我一聲,我能聽到。”

蘇煦將房間裏的燈打開,隨後一層一層拉上了厚重的窗簾。這些活本來是可以交給菲傭來做的,但臥室這種相對私密的地方,李思晚還是不太喜歡交給外人打理的。

可都不用他提出,蘇煦就替他考慮好了一切。

這前前後後細致體貼的舉動實在讓人很難不淪陷,蘇煦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能恰到好處地熨帖進人心裏。

怎麽會有這麽合心意的人呢?

李思晚不由得在這樣的溫柔鄉中放下了戒備,那些時間帶來的陌生感,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個午後的時光裏。

他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十足的好覺,運動過後的疲憊和美食的撫慰讓他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就連有人過來將窗簾拉開了一道縫,李思晚都沒被晃醒。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但被薄薄的白紗過濾後,細細一道光線落進房間裏來,就如同柔和響起的鬧鐘,輕柔地將熟睡的人從夢中喚醒。

半夢半醒間,李思晚感覺好像有人碰了碰他的臉。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往那只寬大的手掌下躲,試圖將隱約倒映在眼前的光給遮住。

“書意哥,快起來了。”一道陌生的聲音,隔著霧一般,模糊地響起。

那個聲音好像已經度過了青春期,不算特別低沈,聽上去溫溫柔柔的,像是湛藍的海岸邊平靜波動的水花。

李思晚睡迷糊了,他當了三年的靳書意,一時間還沒轉換過來身份,下意識就回答道。

“再睡幾分鐘……瑜,窗簾……”他含糊地差使自己那便宜弟弟去把窗簾關上。有時候他晚上玩游戲沒控制好時間,睡晚了起不來,靳瑜就會來他房間叫他。

學著他的方式,將遮光窗簾拉開,留下一層白紗,讓過濾掉一部分的陽光把人喚醒。

“宿主!宿主!”

李思晚困得整個人都在往下沈,剛要再度睡熟過去,某個聒噪的聲音就在腦海裏嗡嗡響起來。

他皺了皺眉,被吵醒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剛清醒一點,就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他剛剛都說了什麽!

剛清醒的靳書意都是懵的,他雖然沒睜開眼睛,但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手裏還捏著另一個人的手,正擋在自己眼前。

那道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快起來了,不然晚上要睡不著了。”

現在的李思晚聽著這個聲音可熟悉多了,畢竟今天他和蘇煦說了不少話,已經記住了這個音色。

他用盡渾身的演技,假裝剛剛睡醒的樣子,翻了個身,把腦袋埋進被子裏,裝起來鴕鳥。

然後在腦海裏和系統驚聲尖叫。

“系統!救救!給我時光機!”

系統626那什麽都沒有的光暈上浮現出了一絲無語:“十分抱歉宿主,本系統暫時還未開發出該功能。”

李思晚:“……”

李思晚欲哭無淚。

他這不是直接把答案給送人手上了嗎!

還好李思晚在睡前忘記了關閉系統權限,系統才有機會把他叫醒,不然他真害怕自己半夢半醒間會把什麽都說出去。

李思晚調取了系統畫面,發現自己喊靳瑜那個名字的時候,聲音模糊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慶幸自己睡迷糊的時候口齒不清。

但蘇煦在沒人的時候竟然直接喊靳書意的名字試探他!

真是好有心機一男的!

李思晚在那兒丟鍋,連系統都看不下去了。

這副身體實在柔弱,一睡就會睡得很沈,蘇煦過來喊了他幾分鐘,後面才換的靳書意。

搞得他好像是還沒習慣李思晚這個名字,得叫靳書意才有用似的。

在這個國際知名的心理學專家面前,李思晚覺得自己那本就已經扒光了的馬甲下面,連最後的隱私都要遮不住了。

“哥,快起來了。”蘇煦早就看出來他醒了,坐到床上湊過來撈他。

李思晚跟條毛毛蟲似的往旁邊擠了擠,躲開蘇煦的手,將被子往下扒了點,露出一雙欲言又止的眼睛。

他都還沒開口,蘇煦就被他這個動作給逗笑了。

“學弟,該起來了。”

蘇煦這話語氣平常到好像剛剛叫他哥的另有其人似的,房間內的光線不算明亮,但蘇煦皮膚白,背著光的時候,整個人都像個發光體似的。

李思晚被那個笑晃暈了眼,清了清嗓子,自己從床上爬起來。

他沒換睡衣,身上的衣服面料又貴又容易皺,一個午覺起來跟從酸菜壇子裏剛撈出來的一樣。

皺皺巴巴。

拉都拉不平。

今天天氣不算涼爽,李思晚也沒帶多的外套。

總是在他想開口時就提前給他安排好一切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衣櫃裏倒是有幾件衣服,但尺寸可能不太合適。”蘇煦說。

李思晚抿了抿唇,那可不麽,衣櫃裏的都是蘇煦的衣服,兩個人身高差這麽多,怎麽看他穿都合身不了吧。

但也無所謂了,他們今天出門又沒帶行李,李思晚換了衣服誰又能猜不出來呢?

他也不和蘇煦客氣,直接到衣櫃面前挑起來。老半天,才挑到一件裁剪並不是很挑身形的衣服。

除了尺寸有點大,那開放式的裁剪風格並不會顯得衣服違和感太重。

李思晚開始對著鏡子挽袖子,但這衣服不僅袖子很長,下擺也多出一截,簡直要把不合身幾個字繡上面。

“別動,我給你改一下。”蘇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用別針給你別一下,別亂動,等下紮著肉。”

李思晚本來想拒絕的,聽到這個就老實了。

他看不見蘇煦在他背後做什麽,只看見衣服漸漸被收緊成恰當的形狀,不算貼身,但餘量剛好。

固定好衣服的寬窄後,蘇煦就給他這件衣服做了造型,將一部分給他塞進褲腰裏紮起來,另一部分用別針固定,形成不對稱的格局,看上去十分符合衣服本身裁剪出來的休閑的風格。

那雙修長的手指勾在他的褲腰上,分明克制地保持著距離,幾乎沒有碰到李思晚的腰,但那一寸寸摩挲著布料傳來的觸感,還是讓李思晚有點兒……

癢。

他也不知道是這具身體太過敏感,或者是心理上面想太多。

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蘇煦在他的側腰固定好衣服褶皺,縮短了下擺的長度,又給他調整正面的衣服形狀。

這人站在他背後,兩手圈著他的側腰停留在身前,那皮膚白得紮眼,低垂的手臂上微微鼓起不算明顯的血管,看上去結實有力,明明依舊沒碰到他,李思晚卻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和記憶裏那個比他還矮一截的小男孩不同,蘇煦現在長得很高,鏡子裏的人微微低著頭,神色柔和而認真,低垂的眼睫像是兩片煽動的蝶翼,冷淡而脆弱的漂亮。

烏黑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掀開後,露.出了下面如琥珀般透徹幹凈的眸子。那雙眼睛透過鏡子看向他,視線交疊,撞得李思晚心跳漏了一拍。

蘇煦看著他,對鏡子裏的他笑了笑:“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思晚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看美人看呆了。難怪原著裏靳瑜那麽冷血的人都會被蘇煦吸引,這人簡直像一道和煦的春光,漂亮而溫暖,讓人怎麽都挪不開眼。

真可惜啊,怎麽那兩個人就沒辦法走到一起呢!靳瑜沒這個福氣啊!

李思晚有些感慨,蘇煦這張臉要是泡不到,簡直是損失!

“……挺、挺好的,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鏡子裏的蘇煦站在他的斜後方,高出他大半個腦袋,雖然收回了手,但那種仿佛懷抱著他的錯覺,似乎依舊沒散去。

李思晚莫名有些臉熱,這才回過神,著急忙慌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幹巴巴地誇讚。

“合身就行,他們在下面開始搭篝火了,你要去看看嗎?”

“嗯,好,好……”李思晚都沒聽清蘇煦說什麽,就已經開始點頭了。

他有點兒想逃,因為臉上的熱度根本沒往下消。

實在不是他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主要是那張臉,實在漂亮得讓人心顫!

李思晚跟著蘇煦匆匆下樓,外面的陽光在房間裏看著耀眼,實際上已經是夕陽了。

這莊園占地很廣,等二人趕過去的時候,天邊的太陽已經將自己的腦袋縮到地平線下面,只留下滿天的通紅。

雖然天色還亮著,但也算日落後了,要不了多久天就會徹底黑下來,這時候篝火的架子都還沒搭好。

本來這些是可以找莊子裏的傭人準備的,但這群富家子弟們似乎特別享受這種自己動手的快樂,所以就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親自把木材搭起來,即使帶著手套,皮膚都被紮出了血,他們也依舊樂此不疲。

劉倩的閨蜜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皮膚嫩得很,她擡木頭的時候被木刺紮進了肉裏,現在還擱那兒挑呢。

莊園裏的醫生還在過來的路上,現場的人要麽幹不來這細致的活兒,要麽根本不會處理傷口,就剩劉倩在那兒拿著夾子半天找不著地方下手。

“我來試試?”李思晚自告奮勇。

不是他吹,以前他還是靳書意的時候,經常幫靳瑜處理傷口。他連仙人掌的刺都能找到挑出來。

果然,經過一番研究,那木刺已經徹底埋到肉裏面去了,普通的辦法根本把刺挑不出來。

“可能得把外面這層皮挑開才能夾出來,如果埋得不深的話,不會出血,就只是最外面這層,有點像白膜的。”李思晚解釋道。

“對不起琴寶,可能是我不小心把木刺給你戳更裏面去了。”劉倩十分內疚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沒事沒事,可能它本來就斷在裏面了呢?要不學弟你試試吧,我相信你!”周曉琴十分大方地把手遞給李思晚。

李思晚拿酒精給她消了消毒,就用一旁的小工具將手指最外層白色的外皮輕輕挑破,隨後精準地找到了木刺,用鑷子給拔了出來。

那木刺紮得不算深,但還是留下了一個細細的血點,能夠分辨出並不是挑破的皮流出的血。

“好神奇!學弟你手也太巧了吧。”眾人不可思議地誇道。

李思晚嫻熟地給周曉琴消毒上藥,又拿紗布把傷口那麽一綁,交代道:“紗布比較透氣,今天晚上註意別沾水,明天差不多就愈合了。”

不僅是周曉琴,連劉倩都誇他。

“學弟你這手太強了,而且好嫻熟啊,你不是學醫的吧?”

李思晚下意識回覆道:“不是,我學的商科。”

劉倩和他開玩笑道:“感覺你這手巧的程度,家裏肯定有個愛闖禍的弟弟或者妹妹,天天給他處理傷口,哈哈!”

李思晚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繃住。

還真讓她給猜對了!

但他肯定是不會承認的:“沒有,我們這邊看病貴,小傷小痛的都是自己處理,唯手熟爾。”

“唉!學弟這話我感同身受,以後我有啥不舒服的來找你。”一旁的青年搭腔道。

他旁邊的朋友立刻拆臺:“得了吧你,你沒有家庭醫生嗎就去找學弟,人家名草有主了,下輩子再說吧!”

眾人聞言,哄笑起來,視線有意無意往李思晚和蘇煦身上瞟。

李思晚:“……”

他長出來的八百張嘴依舊派不上用場給他澄清,他感覺自己就算解釋和蘇煦只是朋友,別人大概也不會相信。

月色升起之後,眾人圍著篝火燒烤喝酒。

這莊園的葡萄酒是一大特色,每個人都在誇,可惜李思晚葡萄過敏,一滴都沾不得。

更可憐的是,李思晚不僅被迫挑食,胃口還小。

算了,眼不見為凈。

眼看著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開始勾肩搭背地吹牛之後,李思晚就想溜號了。

這燒烤實在是太香了!

他忍不住想吃,但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葡萄酒看上去也很好喝!他都不知道這種昂貴的葡萄酒是個啥味兒!

穿書之前因為窮,沒喝過這種很貴的酒莊葡萄酒。靳書意的時候未成年,李思晚的時候葡萄和小麥過敏……

都是命啊!

李思晚看著眾人基本上都各聊各的去了,就腳底抹油準備換個地方透透氣。

他剛起身,蘇煦就跟了過來。

“夜裏光線不好,你要去哪裏,我帶你過去。”蘇煦說著,就走到了他身邊。

從今天見面起,這個人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他身上,一刻不落地都在照顧他。

李思晚原本想說實話的,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機會呢?

其他人以為他們兩個在談戀愛,他把蘇煦給拉走,應該不會有人不解風情地跟過來。

那樣不就是最好的試探時機嗎?

“我……可以和你單獨聊聊麽?只有我們兩個人。”李思晚試探著詢問。

蘇煦今天晚上喝了一些酒,雖然不多,但身上也有一點葡萄酒的味道,更多的是水果的甜味,讓他聞上去很香。

青年看著他,片刻,才彎著眼睛笑起來。

“好。”

蘇煦把他帶到了一處玻璃房。玻璃房的建築面積不算小,裏面種植著各種溫室培育的花,氣溫令人非常舒適。

房間裏花香四溢,連蟲鳴聲都沒有,安靜到只剩二人的呼吸聲,以及鞋底走過地面細碎的聲響。

這個玻璃房的四面墻和屋頂全都是玻璃搭建的,連頭頂的星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走到最裏面,就來到了落腳休息的地方。

這裏擺著喝下午茶的圓桌和座椅,還立了一架看上去就很紮實的秋千,看上去十分少女心。

李思晚心裏頭莫名咯噔了一下,這莊園是蘇煦名下的,而這處角落實在和蘇煦本人的審美太不搭了,倒像是……修給這裏的女主人的。

心情莫名變得有點低沈。

蘇煦走到那架秋千坐下,對他解釋道:“以前母親以為自己會生個女兒,就在花房裏建了這一套,後來生了我,那裏就變成她和朋友們喝下午茶的地方。”

“雖然家裏的秋千被拆掉了,但我在這裏搭了一個。看上去好像有些幼稚,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再換個地方。”

李思晚也不知道是被那句話給哄好的,他摸了摸鼻子,走過去挨著蘇煦坐下。

“這裏說話不會被其他人聽到吧。”

蘇煦點點頭:“過來的時候我連裏面的監控和溫控全都關掉了,今天晚上不算熱,多待一會兒也不會覺得悶。但關掉換氣之後待太久可能會缺氧。”

蘇煦把手機解鎖遞給了靳書意,界面上正是換氣系統的開關。他可以將所有的設備都關掉,甚至關掉蘇煦的手機,對方根本沒把手機拿回去的打算,全然一副完全信任的樣子。

其實也不至於關這麽絕,監控關掉不會被錄音錄像就可以的。

李思晚在和系統確認條件符合之後,便將手機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開口道。

“你是怎麽……”認出我就是靳書意的。

李思晚驚訝地發現,自己後面半句想說的話,竟然完全說不出來!

蘇煦不是穿書局的員工?!

他今天晚上並沒有關閉系統626的權限,就是打算和系統商量著進行套話,沒想到第一句他就說不出來。

“恭喜宿主,現在有80%的可能性,蘇煦是編號B7996號世界的原住民了。”

李思晚聽到系統的分析,心裏頭莫名染上一股難言的慶幸。

還好……

還好。

要是蘇煦真是穿書局的員工,被他害得一輩子離不開這個世界,他恐怕會自責死。

蘇煦見他說話說到一半突然噤聲,開口道:“哥是不是想問,為什麽我知道你是靳書意。”

李思晚:“……”

李思晚在心裏頭抓住系統拍了拍,一顆心重新懸了起來:“系統!怎麽回事,他為什麽能說出我的身份,你不是說這是只有同為穿書局同事才能交談的嗎?”

系統626被它拍得滿空間亂飛,聲音忽遠忽近:“如果蘇煦是原住民的話,他經過自我思考推敲出來的答案,是可以直接說出口,不被世界屏蔽和影響的。畢竟這個世界也有作家和瘋子,他們說出的話也不一定全是真實發生的,這是被世界所允許的情況。”

聽到系統的解釋,李思晚這才放心一些。

“所以說只要是他自己發現的,那就沒問題?”

系統626:是這樣沒錯!

李思晚總算是放心下來。

他抿了抿唇,甚至不能點頭,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可分明他連半點認同的動作都沒做出來,蘇煦就好像能聽到他的心聲似的,自顧自地說下去。

“其實我在見到你第一面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蘇煦一點一點,從最開始見面的每一個細節,用心理學的知識挨著給李思晚講解。

原來,蘇煦從很小開始,就對心理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即使不能繼承父母的衣缽,他的父母也很支持他這項愛好,甚至帶他進行了一些入門級的專業學習。

光是上小學時候的蘇煦,在心理學方面就已經是能拿到心理咨詢師的水平了。

這也是為什麽,當年的蘇煦對於很多人都是愛答不理的緣故。

小蘇煦在很小的時候,就能讀懂大多數人的偽裝和目的,所以很不喜歡和那些別有心思的人一起玩。

李思晚在聽到這些時,心情簡直不能以震驚來形容。

這麽聰明的小孩兒是背著他偷偷進化了嗎?

難怪即使後面被逼得走投無路了,蘇煦都能成為世界知名的藝術家,這小子從小就拿了美強慘的天才劇本。

因為學習了很多關於心理學的知識,蘇煦下意識地會將身邊熟悉的人的微表情,以及習慣性的小動作小癖好全都記在心裏。

在見到李思晚的第一面時,即使李思晚盡力隱藏了自己驚訝的神色,但蘇煦還是從裏面讀出來了很多東西。

李思晚看上去像是第一面就見到了曾經認識的人,雖然有些陌生和不確定,但還是以非常熟稔以及驚訝的目光看向了蘇煦。

而蘇煦確信,兩個人在此前是沒有交集的。可李思晚分明知道他是誰,卻在看到他的臉的時候如此驚訝,這就讓這位犯罪心理學的專家產生了興趣。

李思晚眨了眨眼睛,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在見到蘇煦的第一面起就已經暴露了。

不過那時候的蘇煦還只是想試探,結果發現李思晚臉上的很多微表情,從眉毛上挑的幅度到說話時口齒發音的方式,簡直和他記憶裏的靳書意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蘇煦就已經確信,面前這個人,或多或少,會和靳書意有一定的聯系。

人類有幾十塊面部肌肉和骨骼,每一塊肌肉和骨骼的運動走向或許會有偶然的相同,但是放大到一整張臉上排列組合,基本上就不會有重合的了,更何況這還是單指某一個表情。

李思晚當時的好幾個表情,都和蘇煦記憶裏的靳書意一模一樣,從表情、神色、說話方式、肢體下意識的細節動作,全部和他最熟悉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就好像一個長著李思晚外表、靈魂卻是他認識的那個靳書意。

因此當時蘇煦給李思晚出了個題,讓他去拉靳書意最熟悉的曲目,而這時候就連拉琴時的某些特殊習慣,李思晚都和靳書意表現得一模一樣。

從那一次開始。蘇煦就已經懷疑,李思晚就是他曾經所熟悉的那個靳書意了。

即使這聽上去像是天方夜譚。

“但那又怎麽樣呢?書意哥,你出國留學之後,這個世界上關於你的一切全都消失了,就好像你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你。”蘇煦說,“我親眼見證了這一切,已經足夠荒謬到突破人類的認知了,那不過是你換了個身份又回來罷了,我又有什麽是無法接受的呢?”

因為李思晚沒辦法給蘇煦任何回應,蘇煦從頭到尾,都只能自說自話。

青年將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好像要將所有的不可能都否定掉,讓李思晚無法反駁。

卻越聽越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這次的聚會,我抱著已經確定的想法,再次試探了你。如果這樣讓你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會找任何借口,你想怎麽罵我,或者對我生氣也行,但是能不能不要討厭我……”

快要崩塌的情緒一點點淹沒了那漸漸絕望的尾音,不由得讓李思晚想起曾經那個少年,也是這麽,在他面前露.出了最內裏的柔軟。

只是這個問題得以靳書意的角度回答,因此靳書意依舊被系統制裁,動彈不得。

他很想說:“這是你獨特的天賦,我為你如此優秀而驕傲,不會因為這個討厭你。”

畢竟那只是幾天前的事情,李思晚至今都還記得,他作為靳書意的身份離開時,最後對蘇煦說的。

我記得你之前說你以後想研究心理學方面,希望你能夠實現你的夢想。

而現在,蘇煦確實是如他的期望那般,堅持了自己的夢想,並且做到了最好。

可李思晚一個字都回應不了,他的沈默,落在了蘇煦眼中,就變成了默認。

“對不起……”蘇煦拉起來他的手,放在額前,如禱告一般地呢喃著,企圖得到他的原諒。

李思晚不禁縮了縮手指,他想告訴蘇煦什麽,他得想辦法告訴蘇煦什麽。

他不想對方繼續這麽誤會下去。

可大概是害怕聽到不想要的答案,蘇煦並沒有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青年被他躲閃的動作傷到,李思晚只是輕輕一動指尖,就掙脫了蘇煦的手。

即使面前的青年低著頭,他好像依舊能看到那受傷的表情。

不是這樣的。

李思晚想解釋,對方忽然擡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那雙眼睛因悲傷而有些泛著紅,但似乎除了受傷和痛苦,還隱隱翻湧著,近乎失控的情緒。

月色下琥珀色的眸子毫不躲閃地看著他,良久,因為聲帶發緊而顯得有些嘶啞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哥,你不回答我,是因為不能說出來,還是有什麽,阻止你說出來?”

李思晚心頭一跳,對方竟然連這層都能猜到。

可蘇煦就連他是靳書意都能看出來,這似乎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了。

蘇煦看著他懸在半空中還未收回的手指,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雖然不能說出來,但小幅度的動作,還是不受限制的對嗎?”

青年飛快地推測出答案,並且發現了連李思晚本人都沒察覺的細節。

世界規則會禁止他們透露有關系統和穿書者的身份,但是也無法控制到最為微小的單位,不然這個世界就不需要他來填補那些bug了。

一些並不重要的、幅度細微的動作,是可以不被系統所控制的。

李思晚有系統626解答,可蘇煦對於這一切,竟然全都通過自己的觀察推測了出來。

蘇煦認真地看著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片刻後,才重新牽起了李思晚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手,十指交纏。

青年近乎祈求地看著他,好似要透過這雙眼睛,將他的心臟也剖開。

他聽見那幹凈清澈的聲音近乎瘋狂地對他說:“只回答我這一個問題就好,我只想知道一個答案。”

蘇煦的眼睫顫了顫,幽深的目光一點點變得堅定,好像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就已經肯定了答案。

“你是靳書意,對嗎?”

李思晚抿了抿唇,目光往下一斂,像是想通過這麽細微的動作,告訴對方。

是的。

可這位全球最頂尖的心理學專家,卻好似沒有看懂他的想法,清冷柔和的聲音一點點變得低沈,如同只有二人才能聽見的囈語。

“如果不是的話,就推開我。”蘇煦將他的手拉到胸前,薄薄的衣衫下,沈緩的心跳有力地敲打著柔軟的指腹。

一下,一下,好像要把心臟都獻給他。

李思晚都還沒理解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那本就近在咫尺的臉就向他靠了過來。

帶著水果甜膩的香氣,低垂的眼睫顫抖著,像是瀕死的蝴蝶,盛著滿溢的月光,落入他的視線裏。

他的大腦裏亂成一團,幾乎無法思考,卻又在一瞬間明了了什麽。

這個無法拒絕的答案。

真是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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